记者 吴斌 上海报道
硅谷银行破产的风险已经基本受控,但这场危机背后的问题值得反思。
4月22日,由上海财经大学滴水湖高级金融学院、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和上海国际金融与经济研究院联合主办的“欧美银行业危机与启示”专题高端论坛召开,多位国内金融业顶级专家学者从多角度探讨近期欧美银行业风险事件的起因和根源,为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提供思考与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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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没有人能准确预测到硅谷银行会迅速破产,危机的最可怕之处在于不可预测。随着美联储激进加息引发流动性急剧收紧,接下来这样的局部风暴可能还会继续上演,极端情况下金融危机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未来或有更多银行倒闭
美国硅谷银行、签名银行先后宣布破产倒闭,“百年老店”瑞信被瑞银收购,这些事件引发了全球金融市场和监管部门的广泛关注,也给各国带来了重要的启示与教训。
在植信投资首席经济学家连平看来,疫情暴发初期美联储释放天量流动性,过去一年又进行了暴力加息,差不多就是“将一个高烧的人扔进冰库里”,通常是难以承受的,一部分金融机构出现困难、出现问题,有的最终受不了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在这种极端货币政策下出现部分银行倒闭现象,一点都不奇怪。
虽然货币政策确实有一些问题,但并不是说微观的金融机构不存在问题。连平对记者分析称,一些机构本身自己“体质”就不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所以遇到这样的环境最终就受不了,微观和宏观结合才出现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局部风险。
在长时间的低利率环境下,不少机构对利率风险的警惕性已经弱化,以史为鉴,在美联储激进加息背景下,未来或有更多银行倒闭。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邵宇告诉记者,硅谷银行很聪明地避免了操作风险、信用风险、汇率风险,但是忽略掉了利率风险,在最关键的时候,各种风险最终普遍都会转换成流动性风险,而流动性风险将“结束一切”,会挤兑任何一家银行,不管多么稳健都不可能承受住极端挤兑。“每一次美联储激进加息,倒闭的银行都有很多,这次光这几家就没事了?我肯定不相信。”
不过,除非出现系统性金融风险,否则美联储的首要目的仍是控制通胀。邵宇提醒,过去的低通胀时代受益于全球化供应链、中国制造的红利等因素,但未来通胀很难保持在低位,很多因素都变了,地缘冲突、绿色通胀等带来了新的价格压力。
在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钟正生看来,本轮银行业危机与1980-90年代储贷危机有较强相似性,都主要归因于银行业自身业务风险,即存款成本和贷款收益错配、“借短贷长”,但本轮银行业危机可能不会像储贷危机那样演化为系统性金融危机。首先,政策阻断风险传导的能力更强,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救助权力更大,政策响应更及时。其次,美国地产基本面更好,银行底层资产更优。最后,金融监管环境更严格,市场主体更谨慎。
平衡系统性风险和道德风险
此次欧美银行业危机也反映了系统性风险和道德风险之间的平衡问题。连平表示,在遇到金融危机或者巨大的系统性风险出现的时候,大的金融机构是不能够倒下去的,一旦倒下去,会带来巨大的冲击。过去雷曼兄弟倒闭,酿成巨大的风暴,这次瑞信出现问题,如果不是第一时间把它控制住,接下来可能会带动整个市场刮起一阵风暴。这其中也有道德风险,有些经济主体、行为主体可能会为了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而不顾社会的利益、市场的利益以及其他金融机构的利益,可能造成一种“我的规模很大,监管部门也不敢让我倒闭掉”的道德风险。
连平强调,大而不能倒是保护整个社会的利益,保护整个市场的利益,免受机构倒闭所带来的冲击和侵害。因此,另一方面也要对经营不善的高层管理人员或者不负责的行为进行追责。
此外,在瑞信收购案中,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打破市场惯例,将160亿瑞郎瑞信AT1债券完全减记,这一做法备受争议。如今瑞信的债券持有人正在瑞士发起法律挑战,反对监管机构上个月的决定。债券持有人声称,全部减记对他们惩罚过重,侵犯了他们的财产权。
对此,复旦大学泛海国际金融学院执行院长钱军告诉记者,AT1债券持有人很难告赢。AT1债券是应急可转债(CoCo Bonds)的一种,有两个很特殊的点。第一,在特别情况下,可以转成股票。第二,在很特殊的情况下,监管部门也有权调整它的价值,法律赋予了监管部门权利,只不过瑞士监管部门调整的“比较猛”,直接全部抹去,要促成瑞银收购瑞信。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欧美银行业危机对中国的影响也备受关注。钟正生认为,美联储加息更快接近尾声,美元指数进一步上冲的动能是有限的,美债利率可能也很难达到前期的高点。再叠加今年中美经济周期错置,就中国经济而言,大方向是向上的,而美国经济可能有衰退的风险,大方向是向下的。这种情况对人民币汇率、人民币资产都还是比较有益的。
“在这一轮欧美银行引发的恐慌中可以看到,金融市场互联互通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我们之前的想象,我们觉得所有的监管指标都合格了,但监管还有覆盖不到的地方。所以,对中国中小银行、城投债和地方财政来说需要注意。”
钟正生表示,比如中小银行,过去新冠疫情暴发之后,银行支持实体经济,其净息差一再收窄。要想银行尤其中小银行进一步支持实体经济就必须要补充资本,怎么去补充资本?比如去年计划专项债里就有专门补充中小银行资本金的安排,后续会不会有这样的安排?尤其考虑到美国这轮中小银行的危机之后,我们是不是要把中小银行资本补足的问题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
钟正生提醒,中国财政风险和金融风险是密切挂钩的,现在一些地方财政基层运转非常困难。这种情况之下,地方政府的债务管理怎么进一步夯实,地方政府的债务偿还问题怎样进一步缓解,这些可能都涉及未来的金融风险。
此外,还需要警惕一些习以为常的安全资产。钟正生表示,硅谷银行在前两年大笔地买入美国的国债,觉得是非常安全的资产。结果美联储快速加息时,美债受到巨大的冲击,硅谷银行资产投资组合出现巨大的损失。对于中国来说,可以做一些提前的防范,做一些压力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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