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买关内老破小,不买关外大新房。”家长为了让孩子上一所好学校而做出的购房选择,在深圳这样地少人多的超大型城市中尤为明显。
第一财经记者近日走访了位于深圳市福田区的国城花园,该小区坐拥深圳实验小学和实验中学两所名校(被称为“双实验学区房”)。某房屋中介张先生告诉记者,目前国城花园44平方米户型的房产仅一套在售,而且学位还要等一年,现在报价是1500万元,单价超过34万元/平方米。
有意思的是,与国城花园直线距离仅200米的圆龙园小区,房产单价为11.4万/平方米。张先生说,圆龙园目前在售的一套131平方米的房产,业主报价是1530万。虽然大户型的房产单价一般比小户型的低不少,但总体来说,这两个小区的单价还是相差十多万。
记者从福田区教育局官网查询得知,圆龙园和国城花园虽然相隔不远,但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学区,一个是“红岭园岭校区”,一个是“双实验”。
百花片区与园岭片区学区划分图 图片来源:福田区教育局挂网
家长张玲(化名)也告诉记者,去年6月,原本谈好价格为28万/平方米、面积约44平方米的国城花园一居室,因为她当时犹豫了一周时间,最终被别人拿下。现在国城花园已经涨到超过了31万/平方米,而且根据参考价执行贷款额度,首付款已经超出了她的预算。
类似的案例在深圳各片区都屡见不鲜,深圳大学中国经济特区研究中心主任陶一桃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从整体看,基础教育资源的短缺是硬缺口,同时优质基础教育资源的短缺,或者说优质教育供给不均衡是更大的问题。如果从根本上解决了基础教育供给质量不均等问题,某些显性的缺口或许会因不必追逐为数不多的好学校而缩小。
学位缺口到底有多大
过去40年,深圳的常住人口增长了42倍,每年新增人口超过40万。人口红利给深圳经济带来强劲的发展动力,深圳也由此成为全国人口最年轻的城市,平均年龄不超过35岁,但随之孩子的教育问题也因此突出。
深圳统计年鉴最新数据显示,2019年深圳幼儿园共有1836所,专任教师39912人,学生54.50万人;小学共有340所,专任教师58511人,学生106.90万人;普通中学共有417所,专任教师38361人,学生47.74万人。
从生师比这个指标来看,深圳2019年普通小学的生师比约为18.3,即1名老师需对应18.3名学生。该数据虽比2018年略有下降,但和全国平均情况对比,仍有较大差距。国家统计年鉴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普通小学的生师比为16.85。
从小学生和学校数量变化来看,1979年到2019年的40年间,在校小学生人数已从4.7万增加到了106.9万,但深圳的小学仅由226所增加到340所。
那深圳的教育缺口到底有多大?2019年底,深圳多区发布学位预警:2020年龙华区小一学位缺口近8000个,初一学位缺口近3000个;2020年福田区公办小一缺口超过7000个,公办初一缺口超过2000个;2020年坪山区公办小一学位需求较2019年将增长约14.6%、公办初一学位需求较2019年将增长约28.1%,无法保障符合条件的所有适龄儿童、少年全部入读公办的需求。
以上述深圳2019年小学生和普通中学学生在校数量为基数,深圳中学生(47.74万人)与小学生(106.90万人)在校数量之比(下称“中小学生数量比”)为0.45。
查阅上海、北京和广州的统计年鉴得知,同期,上海小学生在校数量为82.63万人,普通中学学生在校数量为61.04万人,中小学生数量比为0.74;北京小学生在校数量为94.20万人,普通中学在校学生数量为53.8万人,中小学生数量比为0.57;广州小学生在校数量为110.5万人,普通中学学生在校数量为52.6万人,中小学生数量比为0.48。
从数据可以看出,深圳小学生在校数量远大于上海和北京,但普通中学学生数量却远小于北京和上海,深圳的中小学生数量比在四个一线城市中最低。
早在2018年,深圳市政协委员邓少勇就公开表示,按照“城市居住区规划设计规范”的要求,深圳在2015年应该有小学至少719所,而当年深圳小学总计只有334所,缺口达到385所。随着二孩政策实施、港澳籍适龄儿童放开入学等,深圳学位供应压力越来越大,据教育部门测算,预计到2020年,深圳小一学位缺口将达到4.95万个。
陶一桃指出,深圳之所以一直面临巨大的教育缺口,一是因为基础教育的资源配置基本上是按户籍或常住人口来确定的,但深圳是个十分活跃的流动人口城市,而且人口的年轻化又导致大多闯深圳的人有处于读书年龄的孩子,因此学位的需求一直呈现刚性上升趋势,但基础教育的供给相对滞后并缓慢;二是由于中小学老师短缺,中小学老师由于体制内外编制不同而无法达到同工同酬,使一部分非体制内的老师会做出另外的选择,从而造成制度性教师短缺。
大学区、集团办学模式能否打破僵局
在上述现实背景下,大学区、教育集团化的举措被提出。
大学区的概念是在2015年初由深圳市教育局提出的。通俗来讲,大学区即一个小区对应多所学校,其房产不再直接挂钩某所学校的学位,打破了原来“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固定模式,同一套学区房,根据家庭积分、户口、社保等条件不同,录取的学校也可能不一样。
随后,福田、龙华、罗湖、南山、盐田等5区相继试点大学区,但每个区根据不同情况,具体细则有所不同。
与此同时,以“优质资源共享”为出发点,集团办学模式的趋势近几年也逐渐明朗。第一财经记者粗略统计,2003年,南山在珠三角率先成立蛇口育才教育集团;2012年南山实验教育集团成立;2015年,红岭教育集团成立;2017年,南方科技大学实验教育集团和南山第二外国语学校集团成立;2019年,深圳市荔园教育集团和福田实验教育集团成立;2021年2月,福田区荔园外国语教育集团成立。
这两套模式看似均衡了片区内的教育资源,但在各区实施过程中问题仍存在。3月16日,龙华区教育局公布《深圳市龙华区义务教育阶段大学区学校积分入学办法一览表(修订稿)(征求意见稿)》,但引起片区内不少家长不满,原因之一是部分小区家庭原本今年9月能够顺利就近入学,但由于大学区“新政”下,入学积分规则调整,该小区多数家庭的小孩只能去2公里以外的小学就读。
在此之前的2月23日,红岭教育集团在其公号发文,官宣福田科技中学、福田景秀小学和福田上沙中小学并入,此后分别更名为红岭教育集团科技中学、红岭教育集团科技小学和红岭实验学校。
但随着各教育集团队伍的壮大,不少家长也纷纷表示担心,此举能否真正做到教育资源共享。一位南山区的家长王先生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2017年小区所在的学府中学、小学(海文部和海珠部)并入南山第二外国语学校集团,当初承诺集团化办学将在课程设置、教程使用、师资调配上统一。但三年过去,不仅小孩在学府小学上课的英语教材与南山第二外国语学校海德学校(下简称“南二外本部”)不同,而且只见学府小学的优秀教师被抽调到南二外本部,不见南二外本部优秀教师支援学府小学。同时,从2015年起延续多年的小区拥有的抽签去南二外上学的政策,在2020年也被取消了。对于小区家长来说,此次集团化的利好并没有感受到。”
深圳市房地产中介协会发展研究部主管华洪就此类问题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教育集团化实施的初衷,是通过“强带弱”的方式,实现教育资源的均等化。但现阶段,教育集团化极容易陷入单纯的规模扩大化路子,造成原本优质的教育资源被撒胡椒面式的平摊出去,反而造成优质资源不优质,待提携资源没有得到根本扭转的怪相。
“教育集团化是解决深圳学位不均衡问题的一种尝试,如果说大学区是以空间来达到平衡的目的,那教育集团化就是从整个教育体制管理和运营的角度来进行,以此达到教育资源的平衡配置和共享的目标。”中国城市经济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宋丁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单从现在实施的效果来看,教育集团化改革仍处于初级阶段,还在探索中。”
华洪提出,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一方面要加大优秀师资队伍的引进,另一方面要出台配套的学区制度,使之与深圳实际的教育发展情况相适应。
同时,针对深圳学位缺口问题,宋丁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深圳的教育缺口长期存在,并且越来越大,很大原因是由深圳这座城市的特点决定的。深圳作为改革开放先锋城市,多年来城市发展重心是放在经济和科技上,在社会资源配置方面有所短缺,尤其体现在教育和医疗上。但深圳政府近几年也开始在教育上大规模补齐缺口,除了在大力建设学校,增加学位之外,还在师资队伍建设方面不断加大力度,如面向高薪聘请名牌大学生。但要形成自己的一套体系,补齐教育缺口,深圳仍任重道远。
关键词: 教育资源